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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曦 評 《白湖映像》【艺鵠藝評 ACO Art Critique】


在21世紀的績效社會,拾起90年代的掙扎細碎


一件包裹寄出,卻永遠無法到達,喚醒一個快遞員的使命感,引領人們緊隨物的資訊路線,串聯起《白湖映像》15個人物,5個故事,更多稍瞬即逝的靈光,以至所有人日常的吉光片羽。


在21世紀的績效社會,拾起90年代的掙扎細碎

 ❝我住咗喺度好耐,我同呢間屋嘅關係,就好似寄居蟹同佢個殼嘅關係,我覺得我已經成為咗佢結構嘅一部份,依家就好似佢個殼漏緊水。❞


《白湖映像》把發表於後九七年代的「昆蟲系列」五劇合一,將港人其時面對回歸、金融風暴等時代浪潮的生活處境,置身時代狹縫的噪動,打碎、疊加、再重現。昔日的小人物眾生相與情懷,雖然已經彷如隔世,但在今日香港,這種卑微地求存、尋向自由的掙扎又有點似曾相識。


衝突頻生,現實環境卻又靜局得魔幻,《白湖映像》將這些重疊的生命線連繫起來,帶人遊離於壓抑的日常,尋索一息間可以互相諒解的溫柔。


《白湖映像》中的角色職業,無獨有偶都是情緒勞動(Emotional Labor),即為了讓工作運作順利,個人在眾人面前需要調適、甚至壓抑自己的情緒,表現出特定的表情或行為,以符合組織的期待。正如韓炳哲提出的績效社會,在績效社會裡面,人們無休止地進行自我鞭策的勞動,不斷自我損耗。速遞員、替身、推銷員、殺手、餐廳侍應,都需要透過消耗自己去成全他人,日子久了,往往會遺忘了在工作這層外皮裡面深深藏著赤裸的自己。


 ❝坐低,起身,入廚房,開雪櫃,望兩望,閂返埋。

⋯⋯

你以前嗰30年係咁,之後嗰30年都會係咁。❞


達不到的使命、死不去的替身、沒有殺人的殺手、推銷失敗的推銷員,如同從a點到b點之間因為各種擦肩巧遇、情感相接造成的小而連續的變化,意外地使拓撲結構突然改變,所生成無數小徑分岔的花園。讓人打開一扇又一扇窗,窺看歧義的無限可能。


當下每個無限小的時刻,都是時代的決定性瞬間

 ❝ 間屋開始爛,啲牙開始爛,馬路開始爛,個人開始爛,記憶開始爛 。❞


在這個前途未卜的傾斜世界裡面,台下的我們視角有時是戲中戲的觀眾,有時是困於狹小單位中營營役役的行屍走肉;甚或是一隻俯瞰眾生的飛鳥,一隻正在對岸織網的蜘蛛,一顆附在汽水瓶上的水珠。即使是看來極為渺小的存在,亦可能是共同體的命運轉折點。


世界分崩離析,屋漏偏逢連夜雨,滴水聲在劇中不絕於耳,但水的意象從塌房的危機一直延綿,至遺憾的淚水,至一枝溫馨的冰凍汽水,再到如像荒漠甘泉的清澄白湖,一點點療癒現代人的鬱症。

有一幕,燈滅,台面只剩下燈管頂上微弱的一點光源,正在旋轉,撩動白湖上的漣漪,像火盆裡未燃盡的火苗。


 ❝ 呢個唔係進化嘅問題,係意志嘅問題,你有意志就乜都得 。❞


一路向北的「白湖」既可以是一種在大都會人們的鄉愁 (nostalgia),亦可指向一種內心深處的平靜歸屬。人們或許回得去,又或許它只是一個幻想中的海市蜃樓,天知道。


劇末,演員躺下,壓住房子裡蠢蠢欲動的水脈,旋轉舞台呼應著九十年代是部風馳電掣的離心機,而這些角色都是各式各樣被時代摔得天旋地轉、再經放大檢驗的生活樣本。熾白的台燈打在中央旋轉機關上,彷彿告訴你,劇場就是在生活的彼端,召喚你的精神過關過橋,過山過海,什麼都不用想,始得看見那凝煉、散露著浮光的白湖。


圖片由香港話劇團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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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映像》

演出日期:18/5 - 2/6

展覽地點:香港大會堂劇院

Facebook專頁:香港話劇團 Hong Kong Repertory Theatre

Instagram專頁:hkr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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