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其他新聞

李浩華 評 《我們都一樣》【艺鵠藝評 ACO Art Critique】





評《我們都一樣》:探究惡意的根源


人類互相殘害,許多時候皆非生存所需,就像二戰納粹德國大屠殺的暴行。這種血腥殺戮的惡意,到底從何而來?而在大屠殺前,德國亦曾有過一宗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後來啟發了劇作《我們都一樣》(Normal)的誕生。


日出前劇場的《我們都一樣》,翻譯自蘇格蘭劇作家Anthony Neilson的《Normal》。劇本以1931年德國連環殺人犯Peter Kürten的案件為骨幹創作而成,全劇僅有三個角色:Peter(李肇桐 飾)、太太Mrs Kürten(黃瑤 飾)及辯護律師Justus Wehner(董朗生 飾)。故事講述Justus為了替Peter辯護而深挖對方的背景,希望以「精神失常」為由替他洗脫罪名,不料卻因而觸碰到自己從未意識到的人性黑暗。


演出選於大埔藝術中心其中一間排練室進行,像一個小型黑盒劇場。分別設於兩側的觀眾席緊靠中央的演區,觀眾能清晰看到演員的動態,簡單而粗暴地渲染出劇作的壓迫感。相信場地的選擇一方面基於劇團的規模與支出預算,另一方面亦切合Anthony Neilson的創作用意。在劇本原文第二十六場,Justus在Peter的誘導下幻想謀殺Mrs Kürten一幕,寫道:「Mrs Kürten突然逃脫,侵入了觀眾的空間。」劇本顯然有意打破觀眾與演出之間無形的牆,試圖引起觀眾不安。然而,是次演出在空間運用上,與觀眾始終保留最低程度的界線,並未如劇本所說「侵入」觀眾的空間,我反而會形容為將觀眾空間「納入」成為演出一部分。劇中Justus和Peter偶爾會向觀眾對話,讓觀眾席彷彿在那一瞬間轉換成法庭的陪審團席。演出不再局限於中央只有一張長桌、三張椅子及一支有線咪高峰的演區,而是擴展至整個劇場空間,觀眾儼如被賦予並正在扮演陪審團的角色,審判眼前的案件。


我們到底要「審判」甚麼?劇名原文及演出初段早有提示︰Normal——到底犯下多宗殘酷不仁的謀殺案犯人Peter Kürten,是否一個「正常人」?抑或,誠如Justus一開始的辯護策略,他只因精神「失常」而犯下殺人罪?而劇目的中文譯名更直接揭示答案,「我們都一樣」。所謂的「一樣」,是基於多個層面:在孩提時期,未被世俗污染的我們,一樣是天真無邪;後來的惡意,源自我們各自的成長環境,假如像Peter般生於有別於世俗價值觀的家庭,或像Justus般面對不道德的誘惑,我們一樣會養成社會難以接受的價值觀,一樣會輕易拋棄曾經堅守的價值。而最重要的是,我們一樣需要愛。


劇中三個人物同樣表現出對愛的匱乏,甚至演變成扭曲的愛。Peter在漠視倫理道德的家庭中成長,學會了以血腥與暴力體現愛慾。Justus多次寫信給父母(劇場演出以演員獨白唸出信件內容來呈現),匯報案件的進度,但從未獲回覆。Mrs Kürten認為愛就是需要對方,曾因得不到名份而射殺心愛的男人,遇到Peter便緊緊抓著這個需要自己的男人。


這種「一樣」的概念,在劇場演出當中,反復藉由「鏡/反射/同步」的意象來呈現。像是Peter與Justus輪流敘述Peter多次殺人經過時,兩人以對稱的方式同時沿著中央的長桌繞圈,在某些同步的對白輔以同步的動作。在Justus幻想謀殺Mrs Kürten時,中央的長桌頓時被當成樹林,兩人在其中追逐穿梭,部分動作分別面向兩旁的觀眾重複演繹。在對白方面再明顯不過,Peter與Justus初次見面時,Peter首先詢問對方他的髮型如何,因監獄沒有鏡子;在行刑前兩人最後的會面,Peter在那沒有鏡的囚室,再次問及他看起來怎樣。


劇本以此凸顯人需要藉由外在的他者來認知和形塑自我,既呼應劇本中Peter受成長環境的荼毒,以及崇拜另一殺人犯「開膛手傑克」的心態,同時亦隱隱指涉精神分析學家Jacques Lacan提出的「鏡像期」(Mirror stage)理論,像Justus藉由父母眼中的自己來自我認同為「乖仔」的形象、Peter渴望成為小孩傳頌的傳奇殺人犯。劇終時,Peter與Mrs Kürten拉下其中一塊覆蓋牆身的灰布,暴露了場地原有的鏡子,簡明地總結了上述意象。此舉並非劇本既有的設計,卻直擊劇本的核心,創作團隊應記一功。


《我們都一樣》整體演出採用了較克制的呈現方式,加上場地較小、觀眾距離近,即使演員的演繹細緻含蓄,仍得以清晰展現,就像Justus起初面對Peter的挑釁時,緊張的表情和變得急促而深沉的呼吸表露無遺。與此同時,這種克制亦令爆發的場面更為有力,例如幻想中的Mrs Kürten被Justus追殺、被擊倒在桌上時,手臂同時用力拍打桌面而發出巨響,強調暴力之重。Justus在三次寫給父母的信的獨白,力度層層遞進,到最後一口氣爆發,質問「點解你哋唔回信」,同樣流露深刻之痛。


演出尾聲,Justus談及多年後許多「正常」人犯下難以想像的罪行,慶幸自己雙手未沾滿鮮血前已逃離祖國,一下子將劇作的格局由連環殺人案,提升至納粹大屠殺。不禁令我憶起在德國薩克森豪森集中營中,曾看過一件藝術創作——一塊透明膠板,正面貼滿不同顏色的倒三角形小紙塊,象徵納粹將人分類的臂章;背面則露出小紙塊全是白色的背面。顯然,被害者不分族群一樣都是人,而加害者又何嘗不是人?惡意,只要在合適的溫床,即能迅速滋長,令人性面目全非。然而,假如我們的內心能保有那面澄明的鏡,哪怕只有一點光,透過鏡的反射、聚焦,或許最終亦能綻放一絲希望。


圖片由 日出前劇場 拍攝。

-

《我們都一樣》

演出日期:9 - 25/8

演出地點:Central Perk Studio 大埔藝術中心504工作室

Instagram專頁:bluehourtheatre





Tags:

1 Comment


Enhance your cybersecurity skills with CEH v13 AI Online Training in Pune from WebAsha Technologies. This flexible program allows you to learn from anywhere, covering advanced ethical hacking and AI-driven security techniques. 


Like
Recent News
bottom of page